這天李倉管去餐廳打飯，去的有點早，食堂還沒做好飯呢，他拎著餐盒在那等的無聊，見四下無人，壓了壓聲音跟餐廳裏刷鍋的吳大媽說：“給你說件大事。”

吳大媽眼睛往上一翻：“你成天蹲在倉庫裏能有啥大事？我不聽。”

“誒，別看不起人啊。”李倉管原本還想說不說的呢，被吳大媽一激非說不可了，他頓了下哼聲道，“大老板早上給實驗室送去了一批材料，知道多少錢不？”

吳大媽一聽，來勁了：“就知道這倆有事兒，多少錢啊？”

李倉管伸出五根手指頭，撇嘴：“那一小撮，這個數兒。”

吳大媽：“以前公司就傳過他倆的事兒，八成是真的。”

“聽說還開除了一批人呢，嘖嘖，小姑娘有福氣。”

吃飯的人陸陸續續來了，吳大媽去忙了，李倉管也打了飯回了倉庫，午飯過後，王大叔來收泔水，吳大媽將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訴了王大叔，並叮囑他不要亂說，王大叔沒亂說，都是按吳大媽的話轉述的，沒幾天，大家就都知道馮小河攀了高枝了，還不準人說。

那天康駁在實驗室遇到馮小河，邀請她中午出去吃飯，馮小河嚴詞拒絕：“算了，你自己去吧，免得又讓別人說我攀高枝，走後門。”康駁還沒說話呢，旁邊的李倉管噗嗤笑了，心道：哎呦餵，小姑娘社會經驗太淺薄了啊，咱們康總的後門早就讓你來來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。

李倉管這邊還咧著嘴呢，那邊康駁已冷眼看過來，李倉管忙正色站好。

康駁又看了看李倉管，問他：“單位夥食不好嗎？你不去吃飯？”

“我去吃嗎？”李倉管撓撓頭，恍然大悟，“啊對，我要去吃飯。”

康駁等李倉管走了走過來與馮小河並肩站在實驗室的臺子前，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，貌似不經意道：“你是故意讓那些人往歪處想麽？李倉管那嘴可不牢靠。”

“誒？”馮小河沈思片刻，明白過來，又惱怒康駁看她出糗。

“既然說起來了，你還冤得慌啊，說我的可比你的難聽多了。”他把小瓶子遞給她，嘀咕道，“再說了，咱倆怎麽著關他們什麽事兒啊。”

馮小河臉騰的就紅了，咳道：“你再不去吃飯我就走了。”

“這就對了，在乎那些風言風語幹什麽，能奈我何啊？”

“你倒是想得開，我可比你吃虧多了，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呢。”

“我怎麽不在乎，將來娶你是一定的，到時候看我還堵不上他們的嘴。”

馮小河眨眨眼睛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了，嘆了口氣。

倆人一前一後去吃飯，剛出門正巧碰見何東帶著林強從外面進來，何東手臂上還搭著馮小河的外套，見康駁面無表情也沒有要走的意思，將外套遞給馮小河：“天冷，穿暖和點，你們吃飯了嗎？”

“還沒，正要去呢。”馮小河笑著回答道。

“唔，對了小河，晚上單位有聚餐，我給你也訂了位置，待會下班一塊去？”何東看看康駁，眼底閃過一絲猶豫，“康總也可以來，都是同事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忙，再說——”康駁不動聲色攬過馮小河的肩膀，“你可能不知道，小河她不喜歡熱鬧。”趁何東反應過來之前拉著馮小河上了車，留下一個漂亮的後腦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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辦公室裏，康駁放下手裏的資料，目光淩厲地望向身旁的助理：“這些都是你親自調查的嗎？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？以前我怎麽不知道？”

助理小心翼翼地點點頭：“正是您開始找她那年。”

在這魚龍混雜的行業裏，康駁有自己的信息團隊，可現在的情況不是團隊信不過，而是沒想到馮小河的家境這樣覆雜，他終於明白她的敏感和堅韌是從哪裏來的，也終於知道她一再拒絕的理由。

傻丫頭，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，沒想到就連分手都是為他著想，他還曾經生她的氣，她是怎麽過來的？康駁緊緊握著那份資料不敢想下去，咬了咬牙吩咐道：“這件事不要透漏給任何人，特別是喬秘書。”助理點了點頭，恭敬地彎了彎腰離開。

康駁重新靠回椅子上，他的頭有些疼，拉開抽屜，才想起來自己不會抽煙，他打電話叫來司機老吳，讓他去附近的超市買盒煙送來，他叮囑老吳：“告訴喬秘書，把我下午的活動都取消了吧。”

“老板，您哪裏不舒服嗎？”在老吳眼裏，康駁一直都是沈穩拿得住事情的人，可現在他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，“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，要不我送您回家吧？”

“不用，”康駁朝他擺擺手，“你出去吧，把我的門帶上。”

整個下午，康駁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，誰也不見，喬嘉文敲了兩次門也沒有回應，她正盯著電話出神，同事甲走過來：“喬姐，恭喜你啊。”

喬嘉文覺得莫名其妙，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沒接茬。

同事乙也湊過來道：“嘉文，以後出息了可別忘了姐妹們啊。”

喬嘉文被她們說的一頭霧水，正要開口問明白，人事經理也笑著過來了，拍拍喬嘉文的肩膀歉意道：“消息太突然了，很多程序我們還沒按規定走，可公司的決定是明天要去新單位報道，嘉文，手續方面能不能請你這周周末來一趟公司補齊呢？你也知道我們不是不想——”

“任經理，你們都在說什麽？什麽手續啊？”喬嘉文打斷任經理問道。

任經理一楞，半張著嘴巴瞪著喬嘉文：“你，你不知道？”

公司調動都要先經過當事人同意後才實施，可現在看來，這次喬嘉文的調動不但沒有事先告知人事部門，就連喬嘉文本人也是毫不知情，果真喬嘉文迷茫地搖了搖頭。

任經理撓了撓頭，這下，有些難辦了……

快速思索了下，任經理硬著頭皮道：“剛收到通知，鑒於你近幾年在公司的出色表現，公司決定讓你去完成深圳的項目，你現在是深圳地區的分部經理，喬秘書，不，喬經理，你高升了啊。”

喬嘉文神色暗淡下來，她原本就不愁吃穿，也不是積極上進的職場精英，她來康氏集團就為了一個人，可現在她就要離開這裏，離開這個人，想到這她花容失色，不，她不能走！絕對不能！

她撥開前來道賀的人群，踩著高跟鞋踉蹌地按開電梯，與此同時，另一部電梯正在下降，康駁冰著一張臉從裏面走出來，上車離開。

那天馮小河去找康駁簽單，她知道到總部必定會遇到喬嘉文，有些心神不寧，雖然她並不怕她，可見了面還是免不了口舌之爭，更何況現在還要讓喬嘉文幫忙通報，讓她覺得棘手又頭疼。

但馮小河從進公司到現在，都沒看見喬嘉文的影子，依喬嘉文的性格，肯定會第一時間趕來給她個下馬威的，有秘書送茶過來，她喝了口茶，裝作不經意問道：“怎麽沒看見你們的喬秘書？”

“喬秘書？哦，您說得是嘉文姐吧？她調走了。”

“調走了？去了哪裏？”馮小河有些出乎意料。

“深圳分部，現在是那裏的經理。”小秘書甜聲道。

馮小河更加疑惑了：“怎麽沒聽人說起過？”

小秘書搖搖頭，嘆息道：“不知道，突然就調走了。”

馮小河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氣，轉念一想又有點不對勁，深圳分部剛啟動階段，急缺全方位人才，怎麽就偏偏讓沒有任何經驗的喬嘉文去了？她隱隱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了，心生不安。

康駁在開會，他的代理秘書秦英也沒有阻攔她，帶著她進了康駁的辦公室。

秦英：“康總說您來了可以直接進來，不必通報。”

馮小河眼皮一跳，勉強笑道：“是嗎，謝了。”

秦英人不大還很八卦：“小河姐跟康總的關系看起來不錯。”

“還行。”馮小河聳聳肩，“跟著康總，工作一定很忙吧？”

“忙倒沒有，康總除了讓我安排行程，剩下的都交給其他人了，他說女秘書跟著他不太方便，小河姐，其他老總也都是女秘書跟著呀。”秦英欲言又止，沈吟片刻，忍不住道，“最主要的是平常參加個宴會康總也帶著我去，現在業界都有些誤會我們了，康總也只裝作聽不見，他是沒關系，可我以後是要交女朋友的呀，你說我可怎麽辦才好，要不你幫我說說？”

馮小河不知怎樣開解他：“……好啊，可能他思想比較迂腐古板。”

倆人聊了一會兒，有人把秦英叫走了，留下馮小河一人在辦公室裏發呆，康駁開完會回到辦公室，掃視一圈卻沒發現馮小河，他打電話給秘書臺：“我辦公室的人呢？不是說有人在我辦公室？”

秦英：“沒見出去啊，剛剛還在呢。”

然後康駁聽見衛生間的水龍頭被人打開了，幾秒鐘後，馮小河微笑著走出來，康駁神色微變，走過去湊到她脖子上嗅嗅，馮小河連忙打掉他的手，躲得遠遠的，康駁怒目而視，她只好舉手投降：“好吧，我看見你桌上有煙，就順便抽了一支，而且我——”

“而且我桌上還有藥呢，你怎麽不吃上兩粒？”康駁沒好氣地說。

“我看裏面沒幾支煙了，那些不是我抽的吧？”馮小河氣道。

康駁看著馮小河就不說話了，眼神裏既有無可奈何，也有寵溺，更多的是心疼，馮小河被他看得發毛，低聲道：“我以後戒還不行嗎？”

康駁這才收回目光：“保證？你可說了很多次了。”

“真的，我保證。”馮小河舉著兩根手指頭。

“你都保證多少回了。”康駁長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，將那盒煙扔進垃圾桶裏，跟有仇似的惡狠狠說道，“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啊，下不為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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